千林兮兮兮

植树造林进行时🌱

《静是喧阗》第三章


 游戏|“规则只有一条,积分多就是赢,赢了的才能走……”


开学典礼结束,是夜,方步阗做了一个梦,和关喧有关。

 

梦里的他是从黑暗中醒来的,那时,他正靠着在墙边打盹,一睁开眼便发现,身边还站着一群人,嘈嘈切切,他们正焦急地谈论着什么。而关喧正站在走廊的对面,靠着墙,双手环抱在身前,静静地看着他。他的发型未经打理,随意搭在额前,不复先前精致,但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之前年轻几岁。

和平时做梦的沉浸感不同,这次他一开始便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大概就是他听说过的那种“清醒梦”。这里听感、触感都无比逼真,的确是很不一样的体验,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方步阗睁眼时,和关喧冷不丁四目相接,这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两人不约而同移开了眼。这时,方步阗才慢慢从周围嘈杂的讨论声中分辨出一道不属于这条走廊的声音。

 

“要走吗?不准走……”那个声音一直重复着,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钻入人群之中。

“要走吗?那得先陪我玩游戏哦!嘻嘻嘻——”那声音不再重复同样的话语,也不似先前那般缥缈,此时是从头顶传来,像是加了扩声器,瞬间将所有人的声音压住,叫人无法忽视,“赢了的才能走哦——”

那是属于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如幼芽。但此刻,当她拖长的尾音久久回荡在长廊里,萦绕在耳侧时,却令人不寒而栗。

 

“规则只有一条,积分多就是赢,赢了的才能走哦……”

……

 

最终她不断重复着这一句,那声音由强转弱,渐渐消失,与之而来的是场景的变化。

走廊某一边的两侧墙壁上,老式电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昏黄的灯光点亮长廊尽头的楼梯,众人目光在彼此之间来回流窜,面面相觑,但始终没有人上前。

 

方步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但他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醒来,他看着沉默的众人,正准备起身做那只“出头鸟”,这时对面的关喧朝他走来,毫不避讳地说道:“一起走吗,师弟?干耗着也不是办法。”

方步阗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向楼梯口,其他人见状,也跟在他们身后走去。直至走上楼梯,他们的步伐才慢了下来。

 

楼梯一侧是木质雕花栏杆,有被擦拭的痕迹,不见一点灰尘,很是干净。另一侧是被粉刷过的墙壁,上面留有一些小孩子的涂鸦,还有一串横七扭八的笔画拼凑起来的字句,写着:“今天哥哥也陪元元玩了呀!”

字句的末了,缀着一个俏皮的小表情,后面还跟着两个手拉手的火柴人。

 

突然,墙面发生了变化,从原先平整的模样变成了一个个堆叠起来的方块,每个方块上都写着或大或小的数字。

方步阗细细观察着墙的布置,这时,一个扎着一对麻花辫的小姑娘在数清人数后,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标着数字“10”的方块。

 

“嘿,答对了,但是好可惜哦,这轮你要被淘汰了,没有积分哦——”

小女孩的声音忽而从墙内传来,伴着清脆的笑声。

 

小姑娘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继而死死咬住嘴唇,泫然欲泣。站在她身侧的一位盘着发髻的中年妇女连忙蹲了下来,一手替她拨去额前的碎发,一手牵住了她,“没事的,没事的,别再碰其他东西了,妈护着你往前走。”

 

围在楼梯口的众人看着母女离去的背影,一时又踌躇不前,而方步阗正在心里梳理着事件之间的联结。

最开始小女孩制定的规则是“积分多”等于“赢”等于“离开”,按照一般思路,如果答对了,会自然而然获得相应的积分,从而提升赢面,最后更有可能离开。但刚才的小姑娘分明猜到了答案,但是却没有获得积分。

小姑娘的行为是基于想要离开的想法,但正是这样的想法导致了她离开的可能变小。也就是说,想要离开便不能离开。而最终规则的解释权都在小女孩手上,那这是不是能说明……她最开始想的,就是困住所有人?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规则和积分有什么意义?甚至她刚刚还提到“这轮”,难道还有接着的一轮又一轮?但没有人能赢,没有人能出去。

 

方步阗琢磨着矛盾的突破口,突然想到了墙上的涂鸦和文字。

 

“今天哥哥也陪元元玩了呀!”

 

还有……手拉手的火柴人。

 

或许,她想要的只是有人陪她玩游戏?那如果现在他选中数字“9”……方步阗正想着,却看见关喧伸手按下了标着数字“9”的方块。

 

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带着些许怒意:“哼!你也被淘汰了,没有积分,没有哦——”

“没有就没有,这么凶干嘛。”关喧一边说着,一边靠上栏杆,不欲继续前进。

 

小女孩的语气印证了方步阗的一部分猜测,她的确不希望有人离开,她制定的规则也只是幌子。但如果想摸清她的真实目的,还需要更多的了解。

 

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微胖大叔,站在人群中,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口说道:“依我看,咱们呀,现在都别碰这数字,咱们先上去看看情况再说。”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也跟着他向上走去,唯有方步阗和关喧未曾挪动步伐。

 

“哟,我刚刚就注意到你小子了,你看着挺靠谱,怎么一上来就被淘汰了?”一胡子叔从他们身侧路过,看到关喧,便顺口提了一嘴。

谁知这关喧不怒反笑,随手拍拍胡子叔的肩膀,接着说:“老兄,你看起来玩得很投入啊,这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胡子叔被他的话吸引住,倒是停下了脚步。

 

“首先,刚刚那个不知道躲哪儿的小女孩在说规则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说是淘汰制,而说的是积分制,所以第一轮的输赢并不能决定最后的结局。其次……”

 

“那你如何肯定每一轮的分数是同样的呢?或者说你能完全保证你后面可以追赶这个分数差距?”胡子不赞成地摇头。

 

“别急嘛,老兄,我还没说完呢。其次,这才是第一轮,你表现得一般别人会对你降低警惕,你在后面遇到的潜在敌意会相对减少。再次,你在这个环节淘汰之后,你可以尽情搜索更多体制外的信息。最后,你难道不觉得像这种需要相互推搡着走到终点的关卡,越是终了,越是考验人心么?我这样善良,自然不愿意做这个恶人。”

“关于老兄你的疑问,我没有肯定的答案,但我能肯定的是,在这样一个关卡,走到最后的人很难笑到最后。”

关喧终于结束了他的侃侃而谈,胡子叔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关喧,接着继续向上走去。

 

很快,大部队的身影也都消失了,这个楼梯拐角只剩下关喧和方步阗。

“你……真是这样想的?”方步阗站在关喧身侧,盯着他的眼睛,迟疑地开口。

 

“当然。”关喧双手摊开,以证坦诚。

 

当然是,或当然不是。简直是答非所问……方步阗暗自腹诽,他其实能肯定关喧和他是一样的想法,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关喧的想法真的像他和胡子数说的那样功利,那他不会将这些托盘相告,他或许会是带队的“西装大叔”,或许会是隐藏在队伍里其他人,总之不会是选择数字“9”的现在的他。

虽然他说给胡子叔的话更多的是忽悠,但站在阴谋论的角度,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他那番话的目的与其说是在提醒胡子叔,倒不如说是在顺手拉拢他。

 

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方步阗很困惑。

他只见过关喧两次,一次是新生报到,一次是开学典礼,他们并不熟识。在梦里见到关喧已然是意外,眼前的关喧竟然还如此鲜活。

梦里的事物都是自我意识的延伸,难道关喧的想法也是自己想法的一部分?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面啊……不管怎么说,这清醒梦还没有醒来,在梦里他们还能再顺着事件发展再走走看。

 

“那个小女孩不想让我们走,”方步阗瞥了关喧一眼,继续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还有你刚刚故意按那个方块,应该没想那些……就是你和那位胡子叔说的那些。”

在听完方步阗的话后,关喧的神色未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睛都懒得往上抬一抬,看起来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

 

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方步阗认为关喧不会回答时,他开口答道:“可是,这确实是很有道理、且能拉近关系的分析,不是么?”

不待方步阗回答,他继续说道:“别见怪,我习惯这样。”

 

方步阗也沉默了一阵,最后轻声嗯了一句,然后在墙壁上找到写着数字“8”的方块按下,等待墙后的回音。

可奇怪的是,墙后再没有任何回音,墙壁也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不能吸引出小女孩,和她直接对话,那得从别的方面了解她。一个人的生活环境也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应该是小女孩的家,正好可以从方面开始观察。

现在大部队都在楼上,而他们最开始呆的的走廊上还有另一端没有去过……

 

方步阗决定不再和墙壁纠结,直接朝下走去。他先在楼梯口停下,取下壁上的油灯一盏——油灯只此一处,走廊上挂着的都是老式电灯,一个两个像是复制粘贴一般,看不出任何区别。他在走到最初的地方后,借着手中的烛光,继续向前方黑暗走去,与此同时,他细细打量着两侧的墙壁,试图寻找信息。

关喧不知何时从栏杆上起身,一路无声无息跟着方步阗,也来到这里。方步阗并非没有察觉这只厚脸皮的跟屁虫,只是任他一路跟着,于是二人一同前行。

 

走廊另一端的尽头是门,紧锁着的门。或许是出口。

关喧正准备走上前去察看,方步阗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过去,另一只手指向门上某处。

门上贴着一幅蜡笔涂鸦,背景以蓝色打底,一半深一半浅,深是夜空,浅是湖面。夜空里孤悬着一弯月亮,而湖面映着月的倒影,周围泛着波光。

 

关喧不明所以,困惑地看着方步阗。

“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虽然她不想让我们走,但也没想伤害我们。”方步阗直视着眼前的蜡笔涂鸦,肯定地答道。

“行。”

……

 

当两人再次走上楼梯时,只见尽头房间的门口,倚着一个小女孩。她探出半个脑袋,默默注视着门内。她留着娃娃头,从背后看,像一株蘑菇。

而她不是当时人群中的任何一个人。

 

两人对望一眼后,快步朝她走去。这时,小女孩察觉了他们的存在,匆忙跑向拐角的另一个房间。

关喧紧紧跟了上去,方步阗则是在路过尽头的门时,朝门内看了一眼。众人正对着一幅巨型拼图发愁,全然没有注意门外的动静。

方步阗在确认众人的情况后,也走进了小女孩逃往的房间。

 

奇怪的是,这里只有关喧一个人。

 

“你……”方步阗试探性地开口。

“一进来就没看到人了。”关喧同时说道。

 

房间里只有一张棕绷床,没有铺床单,床底下是空的,没有衣柜,没有桌椅,其他的家具只有一件床头柜,还有头顶的吊灯,总之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但这这房间最古怪的地方,是连窗户也没有一扇。方步阗微微皱眉,这么看来,那小女孩也没有能接着逃的地方。

 

“不知道她去哪里了……难道这房间还有密室?”关喧再次环顾房间,“诶对,床头柜上有个相框,我去拿来看看。”

就在关喧走过去准备拿起相框时,一道清亮的童声制止了他。

 

“不准动!”

 

一个小女孩从面前的墙壁里钻了出来,像是种子发芽、破土而出一般,是沉淀了很多个日夜的新生。

 

她留着娃娃头,厚重的刘海搭在额前,只留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紧紧盯着关喧,里面有乞求、有畏惧,但是这双眼睛是坚定的、不闪躲的。紫色发箍将她的头发分开,另一端的发尾贴着下颚,卷起一段弧度,将她绷紧的嘴唇衬得更加笔直。

 

是他们刚刚见过的那位。那位将他们困在这里的人。

 

“我不是有意将你们困在这里的。”她说。

 





作话:

彩蛋有ooc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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